清明故乡行
郭贵灵
渐行渐远,我的故乡人事,如今已变成了偶尔驻足时才可遥望的风景。于是,我对悄然而至的那些俗节便多了一些期待,以为它们就是如今唯一可引领我们回归,让我们寻到生命之根的脐胎。
自从五年以前父亲离开我们之后,对诸多俗节中一年一度的清明节,我本是更多了一些盼望。可今年的这个节日,为的让经手的刊物早些脱胎,例行放假的这日下午,我还是不得不决意赶往泾川。
将近下午三点,终于取得了领导的最后拍板,一路小跑赶往街口拦出租车到了车站,去平凉的班车却只见驶离的背影。又赶往西街口,却很侥幸地拦住了一辆去平凉的小车,它成了我的顺路车。
车主是曾参与县博物馆设计、布展的工程师,刚去文化馆洽谈事务归来,景仰灵台历史文化,爱屋及乌地喜欢上灵台人,本是只求他捎带赶上前边班车,不曾想他竟欣然应承带我直达泾川城。
四点多到达泾川,印刷厂本也正待放假,见我匆匆赶来便即刻安排调版。可惜多日超负荷工作的老机器却频出毛病,几经修理维护,耗时半天,待六点多活计才干得一半,这就只得晚上再加班。
妻子如期打来电话,听她不无怨艾的数落,谅她孤单一人的苦楚,只好多做自我批评。在街道一家面馆简单吃过了晚饭,厂里工人去跟一个生日宴席,等待中我去泾川文化广场前边转悠一趟。
因为事务之需,这些年结缘泾川,每每疲累间隙,王母宫前的河畔广场,就是我的去处。今年春天起头儿天气转暖得早,望对面宫山半坡,桃杏花已开得粉白。傍晚天冷,广场上的游人也不少。
看似简单,实则繁琐,这一档事绝不敢稍有疏忽。接文件、调文章、配图片、改版式,又把觉得不完善的细节修改了一遍遍,待最后的清样出来,已是近晚上十点。已经没了顺路车,我只好留宿了。
早上过厂子里做了最后的交代,不想在等待班车中耗时,我便再次搭乘返什字的一辆顺路车子返回。妻子在街上孩子她外爷家等候,过去看望岳父、岳母,并吃过早饭之后,终于踏上回家的路。
与妻乘灵台返北沟的乡村公交,约二十分钟后走近了熟悉的老家。刚转过小村的弯道,就看见了我老母亲的身影。一旁的邻家女人说:你妈都出来看你们几次了,直念叨道娃娃怎么不回来哩。
母亲闻声赶了过来,一同赶来的还有家里新养的狗狗。打从正月一别,已是好久不见,母子相见自然格外亲热欢喜,母亲说:我就在想,你们一准会回来的,晌午饭都做好了,都等心急了呢。
小狗狗前边带路,我们相跟进了院子。嘘寒问暖间,妻子拿出为母亲买的新衣,硬是拾掇着让母亲当即穿上。母亲是极节俭的人,她怨我们总乱花钱。但儿媳的热心,母亲其实也是执拗不过。
张罗好了一应该带的东西,我和妻子去塬坳给父亲上坟。父亲的坟地就在距我们房庄约三百米处的麦子里,那里麦苗儿青青,父亲和我早逝的二哥的墓百米之隔,我们也在二哥的坟头上香焚纸。
归途中遇上邻家女娃姐,听母亲说我爱狗娃,她硬是热情地约我们去看她家新生的四只狗仔,并拔院子里的青葱相送。也见上了邻家来生爸,早年为庄基事,我们曾有摩擦,如今却早已和好。
听他说起人到老来时的苦状,一一细数他们这辈人的近况,不由人感慨时光催人的威力,几年之隔,来生爸实际已成老辈人中不多的幸存者。清明这天,庄里人就在为一新逝的老人筹备葬礼。
二弟妻及侄子回家后,我们一同吃了晚饭,当晚留宿家中,妻子、弟妻与母亲边看电视边拉话儿,我陪侄子玩着手机,不久就在母亲烧得很暖的家中炕上睡去。妻后来笑话:真像回家了似的。
第二日早起,母亲念叨着要下山掐苜蓿,我和妻子带侄子前往。沿着经一场旧庄基改造已变了路径的村边小道,我们寻到了山上的苜蓿地。小半会的忙碌后回来,在家的母亲已快准备好早饭。
我妻动手,完成了早饭的最后工序,我们几人享用过了简朴却很可口的家乡饭后,我和妻在母亲的催促声里上路。母亲硬要陪我们直至大路,我妻一再劝阻,老人才在村道边站定,目送我们。
老家新养的狗狗,却是如何也不肯跟我们分开,它撒着欢儿要头前给我们带路。几经喝喊勉强止步一点,见我们走远又再次赶来。害我不得不来了个“再回首”,把它直交到母亲手里才罢。
(选自作者散文集《素履经年》)
清明情思
张炜
清明节,现在国家重视了,成了法定假,这一天假期,让我们这些长年在外的游子有了回乡祭奠的机会。
兄弟,侄儿,一群人来到父母的坟头,奠酒,上香,焚烧纸钱。
这一片坟茔地,安葬着我的祖父辈、父辈数十位老人。回头看去。个个坟头都挂着洁白的坟纸,这是一种寄托,代表了后辈的怀念。
跪拜坟前,父亲生前的场景又一一浮现,他那长长的旱烟锅,那浓郁的烟叶味似乎又在眼前,那酽酽的罐罐茶,还有那火盆边烤得发黄的馍片,烈日下背着柴禾的佝偻的身影……父亲,一个农民,身强力壮时,利用晚上,硬是挖出了三孔窑洞,那些被他用手推车移动的土方,填平了半个沟。在院子里栽下枣树,杏树,核桃树,花椒树,这些是为了我们一帮馋嘴的孩子。他用自己栽的杨树槐树做木料,在院子又盖起了房子。还有一株桐树,如今已经一人无法抱拢,那曾是他为自己栽的,想给自己做棺材。父亲亲手挖掘的窑洞,如今早已不用,而那些窑洞里,他老人家用过的犁头,锄头,还在以前的位置摆着。
我那早年去世的妈妈,只有五十岁就离开了我的妈妈,她所经受的,是农业社最繁重的劳动,是拉扯我们一帮永远吃不饱肚子的孩子。曾经,过年时因我看人家杀猪而哭着不回家,妈妈就从春天开始,喂养一头小猪,到了腊月杀了过年,但她又把猪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,送给邻居,送给叔伯,送给亲戚,每年都是这样,名义上我们过年杀猪了,但猪肉分给了十多家人。现在想起,那是多么伟大的举动啊,要知道,我们一家人一直吃的粗粮。妈妈身体一直有病,刚到五十,就医院,一个专家,把我们安置在自己的家里,明知已经没有结果,但还拚命的压榨我们十块五块筹集的救命钱。那最后的一个月时间,我一直在西安陪妈妈,第一次,我学会了做搅团饭,因为妈妈想吃。第一次,在深夜我背着妈妈在街道奔走找医生救命。自从妈妈去世,我再也没有吃到那么香的醋溜洋芋丝。到现在,我仍然喜欢吃开水泡馍,因为那时上中学一直吃这个,但妈妈总会给我炒醋溜洋芋丝。因为癌症,妈妈没有等到我毕业,没有等到我结婚,也没有见到我的儿女,我知道,这是她最后最牵挂的。
伫足坟前,我点上烟,给妈妈一支,我一支。凝静的面容下,我用心在对妈妈说话,在心里告诉妈妈,她去世后发生的一切,告诉妈妈,她再不用担心了,儿女们一切都好。她的早逝,才是我们最大的痛。
坟地一片青青,麦苗长得精神抖擞,这是一块风水宝地,每年的麦子都会丰收,这是父母对我们的佑护吧。她的孩子们,现在都已人到中年,孙子们也都要学业有成,纷纷成家,我想,九泉之下的老人,可以安息了。
清明,是个思亲的日子。
春草萋萋,情思湮湮。早晨,在一位文友的要求下,就写了几句,其实,思念,岂止清明?
(选自作者诗文集《散落的记忆》)
灵台文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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